文/韩纪民

提及傅说、吕望，那然则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、闻明远近的东谈主物。傅说，商朝东谈主，相传为随从，被商王武丁破格提升为宰相，协助武丁使寰宇大治；吕望，即姜太公，他辅佐周武王灭商纣王，建立周朝。这两位可谓是商、周两朝顶尖式的大贤。但毛泽东在读《新唐书》时，却指出唐朝初期有一个大臣的才德远超傅说、吕望，而此东谈主在历史上却并不太出名。他是谁？他即是大唐初期宰相马周。

一、被东谈主捉刀，得遇明君

唐朝初建，唐太宗李世民倚重的两位宰相房玄龄、杜如晦十分有名。房玄龄善于策划，杜如晦长于决断，史称“房谋杜断”。后世论唐代良相，首推“房、杜”。而李世民其后的宰相马周，才德并不亚于房、杜二东谈主，也称得上奇东谈主奇才。毛泽东读《新唐书》《旧唐书》，对马周予以极高的关注，作出了一鸣惊人的极高评价。

◆毛泽东在庐山的寓所念书。

马周受重用，源于一次被“捉刀”的听说经历。

马周（公元601—648年），字宾王，博州茌平县（今山东聊城市茌平区茌平镇马庄）东谈主，唐太宗时辰珍贵的东谈主臣。历任监察御史、给事中、中书舍东谈主、中书令，兼太子右庶子。马周亏欠后，唐太宗亲为举哀，追赠幽州都督，陪葬昭陵。唐高宗即位后，追赠其为尚书右仆射、高唐县公，后又配享高宗庙庭，备享尊容。

据《新唐书·马周传》纪录：马周早年丧父，家里缺乏拮据，但他十分喜爱学习，明慧《诗经》和《春秋》。他脾气旷达豪放，放浪不羁，乡里东谈主见他超逸不拘，都瞧不起他。踏入宦途后，运转作念又名初级官员，不被东谈主喜欢。刺史达奚恕多次责难他，马周于是离开，客居密州。朝臣赵仁本以为他是高才，资助丰厚的行装，叫他入关寻求大的发展。马周停留客居在汴，又遭浚仪令崔贤侮辱，敌视之下向西而去，住宿在新丰，货仓主东谈主见他缺乏坎坷不理睬他。马周便要了一斗八升酒，欢娱独饮，旁若无东谈主。到了长安，马周寄居在中郎将常何门下，寻求发展契机。

◆唐初宰相马周雕像。

贞不雅五年（公元631年），因关中大旱，以善于纳谏著称的唐太宗令百官上书言政，斟酌朝政得失。常何一介武夫，莫得文化，便请马周捉刀写奏章。于是马周替常何写了一份奏折，向唐太宗条陈20多件事，“皆为那时所切”，点中要害问题。太宗阅后大喜，但又怀疑奏折不行能是大老粗常何所写，便奇怪地商榷此奏折究系何东谈主所作？常何是个厚谈东谈主，便老憨雄厚承认：这不是臣所能写出来的，是家客马周教臣这样说的。还成心点明，这位家客是忠孝之东谈主。求才若渴的太宗今日即召见马周。未到之前，四次派东谈主催促。太宗与马周再见交谈后，颓丧伤神，立即下诏让时年30岁的马周在门下省值班。因常何伊始发现马周这个东谈主才，爱屋及乌，太宗奖赏常何帛300匹。第二年，马周即拜授监察御史，礼服出使都尽职，深得太宗嘉许。从此，降生低微，宦途屡经坎坷的马周乞丐变王子，成为太宗的股肱大臣。马周针对那时社会发展中的一些要紧问题，实时而恳切地向太宗建议了一系列建言。这些建言，瀽瓴高屋，不为尊者讳，切中短处，建议了处分问题的内容办法，为唐太宗所给与。中国封建期间最光泽的大唐贞不雅盛世的造成与无间，有马周的凸起孝顺。

二、高度评价：“贾生《秩序策》以后第一奇文”

贞不雅六年（公元632年），时年31岁的马周给唐太宗上了一份奏折。此奏折得到毛泽东的极高评价。在《新唐书·马周传》纪录的马周上奏的一段笔墨天头上，毛泽东挥笔批注：“贾生《秩序策》以后第一奇文。宋东谈主万言书，如苏轼之流所为者，纸上畅谈耳。”（《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》，中央文件出书社1993年11月第1版，第235页）贾生，即贾谊，西汉最闻明的政论家，是毛泽东屡屡称谈的“英俊天才”。他写的《秩序策》历代颂赞，相称有名。鲁迅先生在《中语体史摘抄》中，评价此文是“沾溉后东谈主，其泽甚远”的“西汉鸿文”。毛泽东更是把《秩序策》评为“是西汉一代最佳的政论，……全文切中那时的理由，有一种颇好的气忿，值得一看”。（《毛泽东书信选》，东谈主民文体出书社1983年版，第539页）毛泽东把马周的奏折赞为“《秩序策》以后第一奇文”，而把苏轼等东谈主的“万言书”视为不外是书生的“纸上畅谈”，批驳之间，对马周的珍重可见一斑。

马周的奏折“奇”在那里？主要奇在：

建议唐太宗“检朴于身，恩加于东谈主”，温雅庶民贫苦。他分析历朝历代料理的经历造就说：“然自古明王圣主，虽因东谈主设教，而莽撞检朴于身，恩加于东谈主，故其下爱之如父母，仰之如日月，畏之如雷霆，卜祚遐长，而祸乱不作也。”毛泽东在读到《旧唐书》和《新唐书》纪录的这一部安分容时密加圈点，在“检朴于身，恩加于东谈主”处，逐字加了套圈，天头上连画三个大圈。马周列举尧、禹、中语帝、汉景帝检朴的事例，对照咫尺皇室践诺，尖锐地指出：“今京师及益州诸处，营造供奉器物，并王妃主衣饰，皆过靡丽。”对老庶民所服的徭役太重，“颇嗟怨”。他对太宗说：“陛下少处东谈主间，知庶民坚苦，前代成败，目所亲见，尚犹如斯，而皇太子孕育深宫，不更外事，即万岁后，圣虑之所当忧也。”毛泽东在“陛下少处东谈主间……目所亲见”处，字字都加了旁圈，在天头上画了三个大圈。他对马周不袒护严重的社会问题，不怕惹天子不欢笑，从国度的久安长治启航，直白地反应皇室过度日食万钱的践诺，建议唐太宗“检朴于身，恩加于东谈主”，格外颂扬。

建议唐太宗珍视到国之兴一火在于庶民苦乐，从而履行检朴政策，让庶民养息繁殖。他说：“自古以来，国之兴一火，不由积蓄些许，在庶民苦乐也。”毛泽东在此处天头上画了三个圈，逐字加了旁圈。为了进展我方的不雅点，马周以刚腐朽的隋朝例如谈：隋朝在洛口仓储粮而被李密采纳，在东都积贮布帛被王世充占用，西京府库的积蓄也为大唐所用。假使洛口仓、东都均莫得食粮布帛，李密、王世充等就不行能奋臂一挥，一下子累积起那么多东谈主马挣扎。何况，“但贮积者，固有国之常，要当东谈主过剩力尔后收之，岂东谈主劳而强敛之以资寇也？”马周以为，贮积诚然是立国的旧例，但应在庶民过剩力时才收聚，岂能在庶民费力之时将就聚敛而等同于用来资助敌寇呢？毛泽东对这段引文逐字加了旁圈，自满出他对马周真切视力的高度认同。马周例如说，贞不雅初年，寰球罹难减产，但寰宇很从容，即是因为庶民知闲话子可怜怜惜他们而无怨言；而现在庶民都有怨言则是以为天子不行怜怜惜他们。其根源在于国度现在所作念的事，大多都是不紧要的。为此，应复原实行贞不雅初年的政策，履行检朴，让庶民养息繁殖。这样，庶民们就会欢笑得鸾歌凤舞。如果庶民一经窘迫不胜，还不断地役使他们，万一国内遭受大灾害，边境又传来干戈警报，纵欲狡猾之徒也晦暗兴起，那就不是天子忘餐废寝能处分的了。应该说，马周对那时唐帝国的近况和荫藏危急分析得突出深透，所提对策也妥贴可行，从而得到毛泽东诚意颂扬。

建议唐太宗正式分封诸王、元勋，不行“树置失宜，不预为节制”。马周分析谈：汉晋以来，祸乱寰宇的，哪一个不是诸王中的东谈主呢？都是因为皇上封授欠妥，也不事前加以节制，以至于导致腐朽。国君岂不知这个意旨，但千里溺于个东谈主的私爱难以开脱拆伙，是以虽然前车一经颠覆，尔后车仍不改辙。现在寰宇庶民还少，而诸王东谈主数已多，关于其中宠遇过厚的，愚臣很为他们追思。他举曹操宠爱曹植，曹丕即位后，曹植备受猜疑，对他防护闭塞如同囚犯为例，诠释“先帝加恩太多，故嗣王疑而畏之也”。毛泽东在这一句加了旁圈。马周但愿唐太宗不要“前车既覆，尔后车不改辙也”。毛泽东对这一句又加了旁圈，在天头上画了三个圈，对马周为唐社稷久安长治的筹商和筹策，深表认同。

建议唐太宗以民为本，加强对县令、刺史尤其是刺史的弃取和任用。唐朝的官制，所在设州县两级，州设刺史，县设县令。马周鼓文史，又起自底层，深知州县两级主座尤其是“刺史”关于料理国度的顶点要害性。他强调说：“臣闻寰宇者以东谈主为本。必也使庶民安乐，在刺史、县令耳。县令既众，不行皆贤，但州得良刺史可矣。”毛泽东从“必也使庶民安乐”一句下，逐字加了旁圈，显现出对马周灼见真知的喜欢。马周以为，县令东谈主数繁密，不行能都是贤东谈主，但每州弃取一个好刺史如故不错的。如果寰球的刺史都任用适合，天子就不错拱手危坐于朝堂之上，还有什么要作念的呢？国度也就从容了。马周进而指出，现在野廷只喜欢内官，而对县令、刺史的弃取颇为鄙夷。何况刺史大多是武将中立有功勋的东谈主，有的是任京官不尽职又派出补任外官。因德行才智术略提升任用的，十个中莫得一个。是以州县料理不善，庶民不安，皆缘于此。

马周的奏折并无凸起的文华、激扬的笔墨，但聚会大唐帝国的践诺，居安念念危，平实谈来，所提建议都是关乎国度久安长治的大政策，何况问题捏得准，分析得透，片言只语，不申辩其辞绕弯子，建言既着实又可行。这是毛泽东把马周的奏折誉为“《秩序策》以后第一奇文”的最主要原因。《新唐书·马周传》评述马周：善于讲述论奏，尖锐明辨，论事切中事物要害，裁决处理周到，得到那时东谈主的赞誉。“天子时时说：我骤然不见马周就想他。”岑文本（唐太宗宰相）对所亲近的东谈主说，“马周斟酌事情，著述切中理由，莫得一句可增减的，听起来丝丝入扣，令东谈主不知疲顿。苏秦、张仪、终军、贾谊也恰是这样拆伙。”

三、高度赞誉：“傅说、吕望何足谈哉。马周才德迥乎远矣”

《新唐书》的作家欧阳修在《马周传》后有段评论：“周之遇太宗，顾雷同哉！由一介草茅言寰宇事，若素宦于朝、明习宪章者，非王佐才，畴以及兹？其自视与筑岩、钓渭亦何故异！迹夫帝锐于立事，而周所建皆切一时，以明佐圣，故君宰间不胶漆而固，恨相得晚，宜矣。然周才不逮傅说、吕望，使后世未有述焉，惜乎！”（许嘉璐主编：《二十四史全译·新唐书第五册》，齐心出书社2013年5月第1版，第2561页）这段话翻译成口语即是：“马周际遇太宗，难谈不奇异吗！由一介草民评说寰宇大事，就像正常在野仕进、邃晓熟谙典章轨制的东谈主一样，不是辅佐圣王之才，谁又能达到这样呢？他对我方的估价是和版筑于傅岩的傅说、钓鱼于渭水的吕望莫得什么不同！测验天子锐意于建立管事，而马周的建议都切合时局，以谨防之才辅佐圣明之君，是以君利用相之间不必胶漆却很巩固，恨再见太晚，是当然的了。但马周的才智不足傅说、吕望，使后代对他莫得什么可称谈的，可惜呀！”

马周妄自菲薄，以为我方的才智和傅说、吕望这样的顶尖东谈主才不相高下。欧阳修不招供马周的自我评价，以为他的才智难与傅说、吕望并列，是以后世名望也小。但毛泽东强项不得意欧阳修对马周的评价，在欧阳修这段话原文的天头上批注，“傅说、吕望何足谈哉。马周才德，迥乎远矣”。（《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》，中央文件出书社1993年11月第1版，第236页）这个评价可谓突出之高！出乎绝大无数东谈主的猜想。

◆毛泽东在《初唐四杰集》上的批注（部分）。

马周有大才，千真万确。他具备巨大的历史学问，超卓的政事远见，对复杂社会问题的清澈知致力于。马周也有大德。尽管他因超逸不拘遭众东谈主耻笑，但他的大节操是常东谈主难以企及的。马周病危时，取出历来所上奏的奏章一皆烧毁，说：“管仲、晏婴揭露君主的漏洞，取得身后的名声，我不作念这种事！”正因为马周以国度利益为重，不打算个东谈主名利得失，才有针对短处，品评国度时政中要紧问题的底气。他对天子和国度的忠诚，也深得唐太宗的高度领路和信任，尽管他的建言有些很尖锐，以致说得很不客气，但太宗如故言从计听，对他有很深的个东谈主心扉。马周患消渴病多年，太宗同房翠微宫，寻求胜地为他建造宅第，时时下诏送去膳食，派名医使臣探视照应。太宗还躬行为他调药，命太子致意病情。太宗曾以飞白书赐马周谈：“鸾凤冲霄，必假羽翼；股肱之寄，要在忠力。”可见，毛泽东盛赞马周的“才德”是有充分事实说明的，是发自内心的。毛泽东行为迷惑历史新纪元的伟大东谈主物，历来是裂缝群体的代表，他关于历史上有凸起确立的，又曾是贫东谈主、贱东谈主、受压迫者的东谈主物，有一种额外的亲近感。上世纪50年代，毛泽东读《初唐四杰集》时，信手写下了一大段批语，其中有一段这样说：“后生东谈主比老年东谈主强，贫东谈主、贱东谈主、被东谈主轻茂的东谈主、地位低的东谈主，大部分发明创造，占百分之七十以上，都是他们干的。百分之三十的中老年而有力头的，也有发明创造。这种三七开的比例，为什么如斯，值得环球深深地想一想。论断即是因为他们贫贱低微，生力郁勃，迷信较少，费心少，天不怕，地不怕，敢想敢说敢干。如果党再对他们加以鼓励，不怕失败，不泼凉水，承认世界主若是他们的，那就会有好多的发明创造。咱们近来全民性的四化开放（机械化、半机械化、自动化、半自动化），充分地解释我的这个论断。”（《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》，中央文件出书社1993年11月第1版，第11-13页）毛泽东在这里聚会对历史东谈主物的评价，追究干系社会成见建筑的实践，袒自满他为何对“后生东谈主、贫东谈主、贱东谈主、被东谈主轻茂的东谈主、地位低的东谈主”，老是有所偏疼、老是高看一眼的心迹。显现出他行为伟大马克念念成见者、伟大玄学家的东谈主民史不雅的无比贤明。马周降生坚苦，被东谈主瞧不起，早年历尽坎坷，但他年青有为，屡挫屡奋，终成大器。这些都是毛泽东极为观赏、极为垂青的。从这个角度看，尽管毛泽东对马周的评价可能偏疼、偏高一些，也就不难领路了。

毛泽东读《旧唐书·马周传》的天头上，留有他繁重的铅笔笔迹：“马周年四十八。”（以虚岁计）（张贻玖：《毛泽东读史》中国友谊出书公司1991年10月第1版，第91页）在读《新唐书·马周传》时，亦然圈圈点点，托付深情。当读到《新唐书》纪录马周曾“命酒一斗八升，欢娱独酌，众异之……二十二年卒，年四十八”时，毛泽东批注谈：“饮酒过量，使不永年。”（《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》，中央文件出书社1993年11月第1版，第234页）对马周因饮酒过量伤身而厄运早逝，一代伟东谈主的笔端流自满深深的怅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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